1980年中国农村经济逐步好转,我与肖光汉认识也九年了。自从松香厂开拓了古竹松脂收购点,肖光汉就在始兴县的花盘与曲江县的古竹两地分单双日轮流收购松脂,工作量与产量都成倍增加。而松香厂光油(涂料)项目从资料收集,工艺配方筛选,实验室操作,车间人员培训,生产设备加工,到产品产生与销售都是我一人负责。五年多来,厂领导班子就换了三届,我只能“千里走单骑”。最先离开的是协助我的木器厂五级油漆工陈远龙,他与我到广州、肇庆、潮汕等地出差收集资料,十几天后,就被驻木器厂工作队以搞运动为由,调回木器厂。后来是富有开拓创新精神的副县长蒋玉斌,县政府领导班子换届时,离开了始兴县。再后是雷厉风行执行能力强的松香厂领导魏主任,被调离了县工业系统。最后是我的精神支柱厂技术员牟天乐,一家四口调到肇庆市啤酒厂。而新调来的厂领导只是开发涂料项目的旁观者,幸好县科技局一直在支持着我。还加一个幸好,就是我的另一半找到了我!这一年春节假期过后,我们刚从广州返回始兴,肖光汉就邀请我到他家坐坐。我也想借此机会,感谢他一家多年来对我的关心和帮助。
晚饭后,我骑上瘦马(自行车)驮上妻子,妻子背着十个月大的儿子,一家三口悠哉游哉地出发了。肖家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原来始兴县城客家人风俗习惯是,春节未过十五元宵节都是过年(不像广州市过年硬梆梆的初一、初二、初三,只有三天时间)。“到他家坐坐”也就是邀请到他家过年作客。我1965年到始兴已经十五年了,还是第一次到客家人家中过年作客。在后堂,他的老母亲坐在椅子上满脸笑容地招呼我们,肖光汉马上张罗起来。我说明己经吃过晚饭了,只是来坐坐。他说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不久,摆上饭桌的不是广州过年常见的煎马蹄糕、罗卜糕之类,而是蒸腊味:腊肠、腊鸭、腊肉、腊肝、金银润……应有尽有;杯中不是红茶,而是温热的客家黄酒,真让我大开眼界。我平时不喝酒,(在粤北司农陈洞队,早春赤脚驶牛耙水田异常寒冷,每天晚上睡前我都要喝一小口烈酒《五粮玉液》,为的是祛湿驱寒,免得日后患风湿关节炎。)也未尝过客家黄酒。
客家黄酒是肖母过年亲手酿的。而我妻子生儿子坐月时,肖母也为我家酿了一大埕客家黄酒。席上我“借花献佛”,为肖母身体健康敬上一杯。其实黄酒极其香醇甜美,比《五粮玉液》喝好多了,接着肖光汉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九年前借亲戚、朋友的钱全部还清了。我真替他高兴!酒过三巡时听见一声:“叔叔好!”——是他大女儿(老大)回来了,马上前来敬我家一杯。年前她带着弟弟(老二)往返八公里路,从松香厂拉回满满一手推车湿木糠,为的是蒸我妻子的坐月酒。说话间,又一声:“叔叔好!”老二回来了,他比年前在姐姐身后奋力推车时长高了。光汉对我说,老二今年暑假初中毕业,要跟生产队拖拉机手学开拖拉机,将来跑运输。我说开手扶拖拉机上路跑运输,是农村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工作……。又几声“叔叔好!”老三、老四、幺妹老五先后回来,都向我们敬酒。我喝了十几杯,真是盛情难却,世缘浓情深!别看老五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在哥姐们的夹缝中也要挤上前来,踮起脚尖向我们敬酒。敬完酒后还要抱抱我儿子。“哈哈!”赢来了满堂一片欢笑声,我感到比广州过年还热闹。妻子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过来让幺妹抱抱,想不到一直在母亲怀抱里“眼仔碌碌”地看热闹的儿子,此时张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幺妹抱完弟弟后,转身就往门外跑。也许她要告诉邻居小朋友:“我家来客了”;也许她去找妈妈,告诉妈妈:“我有弟弟了!”
(九完,待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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