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脸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翁》白居易(唐代)。我未卖过炭,但在司前农场曾伐薪烧炭陈洞中。那是文革时期的1969、1970年,教我烧炭的是进驻农场的工宣队,队员老冯,他分配到陈洞队我们班来,与我们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住上了陈洞的茅草屋,也许是尝到了往茅草屋熬漫漫寒夜的滋味:也许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使他想为我们带来一些温暖:也许实现“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是善良人的愿望。总之,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要教我们烧炭。我们在地上挖了个大坑,架上木柴并将它点燃,待到木柴烧到最旺时盖上坭土、封严,第二天挖开土取炭。所得到的“炭”,不是我想像中的炭。而是“夹生炭”,准确地说是“烧焦了的木柴”。老冯说这次失败了。又说木炭分水炭和响炭两大类,今次烧的属于水炭类,如果要烧出响炭就要有炭窑。炭窑?我从未见过。但他说到水炭,使我回忆起小时候一件粗心的往事。
我小时候、广州解放后初期,城里绝大部分人家都是用木柴生火做饭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家里我是老三,算是早当家的一员。但我粗心,当不好家。父亲教我做饭时可以将灶膛内多余的木炭夹出来,投入灶边的一个陶罐内并盖上盖,封严。每次做饭都夹二三粒,积少成多两三个月后就会得到满罐的木炭了。有一次,我只顾将灶膛内烧得通红的木炭小心翼翼地夹出来,投入陶罐内。之后却忘记了盖上盖,封严。待到第二天发现时,原来积存有半罐的木炭被点燃,全部化成了灰烬!当然,也有每次都记得封严的时候。用这种方法得到的是细细碎碎的、松松垮垮的、轻轻飘飘的木炭。也有人将烧得通红的木炭直接投入水里,捞起来再晒干。人们将此类木炭称之为水炭。而我感兴趣的是那些大块头的、能拿在手上相互敲击的、落在地上当当作响的响炭。响炭是怎样烧出来的呢?
有一天,我在陈洞口西面被浓密树木遮盖下的山涧壁边,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黑山洞,在洞口停留片刻后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就弯腰进入洞内。洞内变高变宽了,它有一人多高、约1.8米宽,像一只大炖盅。如此奇怪的山洞不会是天然的,一定是人为的,莫非是炭窑?想到这里,我飞快地跑回连部找老冯去。经他实地观察确认是一座前人靠山壁而挖的炭窑。在他的指导下,我在窑内找到了落地烟囱口、在窑外顶部找到了中央烟囱口和侧边烟囱口、又在窑的左下方找到了炉膛口……等等,而最先发现的山洞口就是炭窑口。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炭窑一切结构都齐全无损。我问;“还能烧炭吗?”老冯答;“年份己久,可能会有些漏气。但不会倒塌,可以试试。”他说得对,我看周围的树木胸径也有20cm以上的,没有二、三十年时间是长不起来的。
第二天,我就开始个人行动。利用每天工余时间和星期天,将炭窑上坡附近胸径大小相仿,木质相似的杂树伐倒。截取约1.8米长的树干,顺坡而下拖进己经清理过的窑内竖起排密,装满窑后用砖与稀泥巴将窑口封严,又在窑口左下方的炉膛里装满干柴。一切都准备好后的一个星期天,我请老冯来到现场,指导我点火烧炭。在他指导下一切顺利,随着炉膛里的干柴越烧越旺,窑顶中央烟囱口慢悠悠地冒出了白烟。老冯解析说:“这是生柴的水汽”。过了很久,白烟中带有少许焦味。老冯又解析说;“生柴开始被慢慢熏干”。又过了很久,白烟逐渐变成了白青烟,由原来慢悠悠的冒出,变成轻轻的飘出。老冯说;“窑内木柴的上部开始被点燃了,现在可以封闭中央烟囱口”。我爬上窑顶用砖块与稀泥巴将烟囱口封严,不久窑顶侧边烟囱口开始冒出青烟来。老冯说;“一切正常。窑内木柴会自上而下慢慢地被点燃,直到最下面。到时你可以依次打开封窑口时预留的上、中、下观察孔的砖块,观察窑内木柴被点燃情况。待点燃到最下面时将炭窑所有的进出气口与观察孔全部封严,不准漏气。待窑冷却三天后,才可以打开窑口取炭。万一开窑时发现窑中间底部还有火星,可以从窑口伸入茅竹管引水到窑中间灭火。”看来老冯对烧响炭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连预防万一的事也讲得一清二楚,与之前烧“夹生炭”时判若两人。每个人都有所短,也有所长。只要他有一颗善良的心,我视他为良师益友,学习他的所长。
要烧好一窑炭,得花上十几天或更长的时间。点火成功后不久,工宣队队员轮换期己到,老冯要回原单位,临行时他再三叮嘱我;“记住,三天过后,三天过后!”我还是每天都到炭窑来,最后完成了封窑。待窑冷却三天过后,我这个“十指黑”能“黑”得起来吗?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上)完,待(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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