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现时有人将不到游泳池里,而“到江河湖海去”的游泳称之为“野泳”,对此我持反对意见。其实人们在“野泳”中遇到的许多趣事,在游泳池里是无法遇到和享受得到的。而且,在五六十年代,国家对“野泳”行动是提倡与鼓励的。
在那个时代的南方,特别是在珠江三角洲水网中成长的孩子们,那一个不是在河中戏水,从“狗仔(爬)式”学会浮水,然后才学会游泳的。我读小学四年级时,由体育老师组织全校同学们到广州市西郊游泳场游泳。当时,同级大部分同学报名到初级池,只有我与几个男同学报名到中级池(中级池水深过人头)这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在小学,我们最喜欢的校外活动一个是野餐(炊),另一个就是上游泳课了。读初中时,全校到西郊游泳场里开一年一度的学校水上运动会,更是我们心中的盛大节日。
上了高中在暑假期里,我常与同学共三人到珠江大桥第二桥的白沙河(当时是广州市附近水质最好的河段)里游泳,横渡白沙河是内容之一。在那里我们有自由发挥的无限宽阔的水面、有深潜也摸不到底的河床。游泳在水中顺江而望,远处天空与水面接成一线,白色的碎浪在我们眼睛与嘴巴之间上下轻轻地拍打着。如果横渡游到江心主流处,此时恰有火船(火轮船)拖着并排两列木驳船逆流而上,火船船头犁起高高的大浪迎面而来,我们会被浪高高地托起又深深地埋在浪谷中(广州话讲:食浪),它让我们知道:“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那些是诗人脑海中的豪情,而那些才是凡人现实中的享受。我们也有豪迈的时候,会一时性起勇敢地游上前去,紧紧地靠近飞驰而过的木驳船船队边沿,伸手一抓,紧紧地抓住最后那艘木驳船贴近水面的横木,就可以享受乘逆水船的乐趣了。待到我们玩够了,手一松又顺流而下“胜似闲庭信步”地游回原来的水面上。
一次,我们三人在岸上己经认真地做完下水前必须的准备运动。此时,远望天那边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迎面吹来的风带有腥味,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而我们又象是弦上之箭不得不发,我们只犹豫了片刻还是下水了。当时,正逢水涨涨定后开始水退时(珠江三角洲的水网,受海潮起潮落的影响,各地都有时间上相应滞后的水涨水退)我们还是按原计划顺着水流斜向横渡白沙河,水面上迎面吹来的风与顺流而下的浪相遇掀起了阵阵白色的碎浪花,游泳在宽阔江面上看对岸的树木只见其树梢。我们刚游近主流处狂风骤雨就到来了,狂风洒下一阵阵铜钱般大的雨点箭一样的射下来,打得我们头顶生疼。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整个江面被竖着雨线和斜向溅起的水珠编织成一层厚厚的蒙蒙胧胧的白色水网,我们相互距离只有五六米,而被白水网罩在其中却谁也看不到谁,此时能见度不足一米,周围只能看到白茫茫一圈,我们互相呼唤着、壮着胆继续向前游去。广州市夏天雷雨常常来得快去得也快,约十五分钟风雨过后,我们发现己经游到白沙河的主流中,身体正在被强大的主流水体推向珠江大桥下而去[珠江大桥(双桥)有第一桥和第二桥,是铁路、公路两用桥,四个桥头都有桥头堡,由解放军战士站岗放哨,桥下距离二百米内严禁游泳]当时我们不想给解放军战士添麻烦,便拼尽全力与水流搏斗,企图逆流而上。然而人的体力与大自然巨大的内在力相比,显得非常弱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逆水而泳,只有退才是唯一的安全选择。我们出尽浑身解数:蛙泳、自由泳、侧泳、蝶泳、仰泳与激流搏斗约十五分钟,还是被水流从大桥底下推了过去。我们在江面穿桥而过,上岸后我们居然还有力气来一阵狂奔,怕的是解放军战士追上来找我们算帐。我们一直跑到自己认为在桥岗视线之外的地方时才停下来,三个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然后仰天哈哈大笑。
笑!笑!笑我们抓到了三头大蠢猪!如果解放军要抓我们,先派人到预测我们上岸的地方等着就是了。一定是桥上岗哨早己将我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也许看到我们曾经与激流搏斗过,才放我们一马。哈哈!三头大蠢猪,你们还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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